兔儿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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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亭文字观之一忽慕春情与看见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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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戏曲的追求是要把一切都视觉化。《牡丹亭》的成功,恰在于它把最难描摹的情转化为可以看见的一切,实现了中国戏曲的本质。

在汉语汉字体系里,“情”作为对主体心理现象的语言规定,一是无处不在的生命力,二是无处不在的繁殖能力,即生命再造的能力。一代又一代中国人自觉或不自觉地都倾向于在对象上看见这种性命之“情”。

因此《牡丹亭》把丽娘之情投射到春天和花园里,让丽娘之情可以被看见,既恢复了中国之情的古老意蕴,又实现了中国戏曲的本质追求。

忽慕春情与看见

《牡丹亭》之情,与春天这个季节有关。标目云:“杜宝黄堂,生丽娘小姐,爱踏春阳,感梦书生折柳,竟为情伤。”竟之一字,让春与情的关联出人意料。《牡丹亭》之情的奇崛之处,在于生为之死,死三年矣,一灵未歇,随风游戏,竟然复生。而这一切的起因乃在于游园感梦。为甚去游?

在《肃苑》一出,塾师这般问小春香,春香答言:“他平白地为春伤,因春去的忙,后花园要把春愁漾。”吴吴山三妇在句下评曰:“天下事都从平白地起,真不可解。一气三个春字,逼出情来,令人怃然。”

①春字何以能够逼出情来?就是丽娘自己也言及春与情二而一一而二的关系:“恁今春关情似去年!吾今年已二八,未逢折桂之夫,忽慕春情,怎得蟾宫之客?”《牡丹亭》的作者把丽娘之情与人间之春联系起来,让丽娘之情在百花盛开的春天里荡漾,有着很深的民族心理的渊源。情字从心青声。《周礼正义》云:“东方是生长之方。”“东为阳中,万物以生。”

②这样春与情之间的关联就清楚了:春为生长之在万物者,情为生长之在人者,春为生长之象,情为生长之心,春为生长之颜色,情为生长之眼睛,一为生命力的本质呈现,一为生命力的看见。由此生命力之情,看见此生命力之春,于是平白地为春伤,于是因春去的忙,而生命力之在人者不免于惊慌了。

《诗经》召南“野有死麕”有句云:“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传:“怀,思也。春,不暇待秋也。”笺:“有贞女思仲春以礼与男会。”正义:“此思春,思开春,欲其以礼来。”皆于春字草草放过,殊为可惜。朱子集注释之曰:“怀春、当春而有怀也。”亦语焉不详。古人以春字名春,岂无谓乎?

而诸儒以婚礼解之,春天与婚姻男女之间的联系何在?独黄式三《儆居经说》卷一《野有死麕说》篇曰:“式三谓:怀,怀包也;春,生气也。古者女年十五而议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或行于一年之内。是以女必怀包生育之气,而吉士用六礼以导之。”

③春生气也一语,就把春字为发生的含义引入有女、吉士二句,春字就不再是毫无生命内容的空洞的声音,这两句乃至于整首诗也就成了春天的诗。“是以女必怀包生育之气”,则透露出不是把春、青、情一般地理解为生命力,而是具体地看做生育能力。生殖能力、繁殖能力是生命力的实质,在古人眼里,春天不仅仅是一个欣欣向荣的季节,还是一个鱼上冰、鸟兽孳尾的季节。

于是青、情、春,首先是覆盖身体全部面积的生命再造,是一个完整的新生命的创生,是从一个身体里生长出一个生命的无穷绵延。青、情、春本身就已经蕴含了生死死生的自然法则。在《惊梦》一出里,丽娘叹道:“吾生于宦族,长在名门。年已及笄,不得早成佳配,诚为虚度青春!”青春这个词儿诚宜着眼。

丽娘接着说:“光阴如过隙耳!(泪介)可惜妾身颜色如花,岂料命如一叶乎!”关于《野有死麕》有女怀春二句,姚际恒语云:“愚意,此篇是山野之民相与及时为昏姻之诗……总而论之,女怀,士诱,言及时也。”

④生命是一种时间,花草春色是生命和时间的表象。则丽娘所谓春色恼人者,最撩人春色是今年者,或许可以理解为丽娘在春天匆匆的脚步里,看到了自己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命运。

这种洞察势必伴随着行动。然则丽娘伤春,游园,感梦,写真,是不是意味着一种至关重要的人生规划就像春天的花花草草发芽、吐尖、嫩绿、绽放一样,同时酝酿、决定并且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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